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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灰】花与剪刀

 / 魔王篇AU

 / CP 永乐X灰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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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与剪刀

/ BY 复方余甘子


已经是傍晚。微黄的光线从房间边角的小窗里斜斜照入,正落在魔王的眼睫上,在他碧绿如潭水的眼中投下些微的阴影。

他有些不适地侧了侧头,光线从他苍白的脸上移走,将他稍微乱卷着的发梢照成透明。

“灰羽,”他的语气有些疲乏,又显得有些无聊。“太阳照到我了。”

“您又不是吸血鬼。”灰羽坐在一张椅子上,远远地躲在角落里,手上的匕首一动一动地反着光。“您上次不是嫌地窖里太潮湿了吗?”

“但是我也没有被阳光直射双眼的癖好。”魔王试着往旁边挪了一下,双手手腕上的锁链也跟着哗啦啦地响个不停。他放弃了似的仰起头靠在了墙上。

“灰羽,”他又叫了一声他的侍卫,“我饿了。”

灰羽拿着匕首从角落里站了起来,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光线下面。他俯下身来,未收起的黑色羽翼遮住了耀眼的阳光,藏在底下的柔软绒羽在光亮下也清晰可见。

他伸手把一个削干净了的苹果塞进了魔王的嘴里。

“等着吧,魔王大人。”他笑嘻嘻地在魔王的长袍上揩净了自己手上的苹果汁液,“你的参谋很快就会来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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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薄而小巧的匕首,对于现在的灰羽来说,其实已经有些过于小巧了。他手里捏着这柄匕首,伸着刃尖去划面前的绿梗上的玫瑰花苞,那朵饱满得像下一秒就会绽放的花苞瞬间便裂成了两半,带着整齐切口的花瓣簌簌地落到了花园的泥地里。

它还如多年前魔王交给他的时候一样锐利。灰羽扫了地上的花瓣一眼,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对上永乐望向他的视线。

“怎么?”灰羽挑起嘴角问。

“没怎么。”永乐转过了头,伸手去攀另一支正盛放着的玫瑰花,“觉得有点浪费而已。”

“浪费?”灰羽觉得好笑,“参谋大人也不看看自己正在干什么吗?”

咔嚓声打断了他未落的话音,永乐手里的剪刀已经又剪下了一支玫瑰花。地上的篮子里已经被花枝填了半满,但永乐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认真的视线透过镜片,搜寻着下一支令人满意的花朵。

“我只是为了把它们保留在最鲜活的那一刻。”他又抓住了新的一簇花,“它们也会感谢我的。”

灰羽只是笑。他从来不觉得玫瑰花会有什么想法。他对永乐沉迷植物标本这件事嗤之以鼻,他甚至觉得握着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下花枝这件事本身就毫无意义。

他就这么笑着甩了甩手,带着手里的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在花丛中削去了一大片枝叶和花朵。

汁液从花枝的破口处流出来,空气里草木的青涩气味变得愈加浓郁。灰羽好像觉得受不了似的皱了皱眉,捂着鼻子转身走了。

他径直从花丛里走过去,踩折了一路的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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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羽曾经问过魔王,永乐做的植物标本都拿去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啊。”魔王回答,“就放着。他找我要了一个塔楼,里面每一层都放满了他做的植物标本。”

片刻后灰羽抓着魔王的领子飞进了那个塔楼。魔王说的一点不假,偌大的塔楼里,层层叠叠地堆放满了栩栩如生的玫瑰花束,仿佛还在从圆窗洒入的阳光下闪耀着露水。从每一年的花季里被采撷而下的花朵一模一样地盛放着,仿佛它们从多年前就一直这样盛放,而每一年盛放的那一瞬都被凝聚在了这一刻。

有什么意义呢?灰羽想,每一年的玫瑰花不都是一样的吗?明明就算今年的花朵谢去了,明年也还是会有同样花朵开在同样的地方。把这些一模一样的娇气花朵堆放起来,根本就毫无意义。

“你羡慕它们吗?”魔王突然问。

灰羽觉得这句话已经不可思议到好笑的程度了,以至于他真的笑了起来。“您在说什么?”

“永乐不是经常说吗,保留在最鲜活的那一刻什么的。”魔王一派天真无邪,“简直就和永生一样了。”

“您怎么也说起了这样的话。”灰羽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匕首,他已经从收到礼物时的少年长成了青年,而礼物的送出者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甚至显得愈加年轻。身体成长与老去的缓慢速度,说是魔物的其中一个邪恶之处也不为过。

“您应该更清楚才是。”灰羽抽出了匕首,“对我们来说,只要魔力越强大,衰老的速度就会越缓慢。”

“原本就是和永生相差无几的漫长寿命,比起羡慕,我更觉得漫长得令人厌倦。”他笑着歪了歪头,“所以我可一点都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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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灰羽把塔楼里的花削了一半,顺带把胡乱调侃他的魔王捆成一团埋进了花瓣碎片里面。魔王几乎没有反抗,只是像溺水一样伸着手臂挣扎了几下,就没入了花瓣的海洋。

总觉得样貌变年轻的同时,魔王的脑回路也越活越回去了。灰羽暗自腹诽,这难道还是返老还童的副作用?

魔王举着被锁链紧紧缠绕在一起的双手,有些艰难地把灰羽塞到他嘴里的苹果给拿了下来。他可能确实是饿了,端详了手里的苹果一会儿之后,竟然真的一口一口地啃着吃了。

灰羽垂着眼睛看坐在地上啃着苹果的魔王,几乎难以把他和多年前的样子联系起来。他想起来小时候魔王一招一式地教他学法术,练不好就扣一半晚饭的事情;又想起来他学会了第一个高阶咒语的时候,魔王送了他一把匕首作为奖励的事情。他觉得有些好笑,总觉得事情好像渐渐地就反了过来,魔王竟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

“魔王大人,”灰羽问他,“你为什么要让我当你的侍卫?”

“你很强。”魔王头也不抬,回答得不假思索,“你是真的能杀了我的吧?”

“不知道。”灰羽笑了笑,“但是我是真的想杀了你的哦。”

“诶?”魔王拖长了音调,握着苹果的手放了下去,锁链也随着哗啦作响。他抬起头来也朝灰羽笑了笑,“为什么啊?”

灰羽没有回答,因为房间的门轰然作响,永乐手上还残留着法术留下的硝烟,皱着眉走了进来。


“参谋大人,”灰羽眯着眼睛吹了声口哨,“您又来抢侍卫的饭碗了。”

“那你也干点侍卫该干的事。”永乐扫了他一眼,就转身去给魔王解手上的束缚。

“加了黑魔法的锁链,只要一绑上意图伤害魔王的人,除了我谁都解不开。”灰羽笑得毫无恶意,“是作为侍卫的我必备的实用道具哦。”虽然现在被绑上的是魔王本人就是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永乐直起身来看着他,“魔王大人明明是……”

“明明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把我们从小抚养长大不说,还悉心教导我们学习,没有魔王大人就没有现在的我们。”灰羽笑嘻嘻的,“干什么每次都说得好像我不知道一样。”

——你就是这样的人。

“你是对的。”灰羽玩着手里的匕首,“像你这样,按魔王大人的命令行事,以魔王大人的安危为己任,才是对待恩人的正确方式。”

——你认定了的东西,就好像永远不会动摇。

“可是不就是因为你把他保护得这么好,”灰羽突然笑起来,“他才变成了现在这副蠢样子?”他往后甩出匕首,银色的利刃如飞矢一般脱手而出,狠狠地扎入了他身后满壁的玫瑰花朵之中。强大的冲击以匕首为中心猛然扩散,将无数精巧的植物标本都掀在半空,撕成了碎片。

——明明我们一开始在同样的起点。

还是同样的塔楼,还是同样的花海,还是同样的满地花瓣,一片狼藉。

“你把他当成什么?”灰羽问,“像你那些该死的玫瑰花一样,非得要稳稳妥妥地摘在手里保护起来吗?”他脸上还带着笑,瞳孔却如同烧透了的灰烬一般毫无温度。

——可是为什么到现在却截然异路?

“匕首。”他望着永乐说,“把你的匕首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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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学会第一个高级咒语的时候,魔王送给了他们一人一把同样的匕首。

同样的年龄,同样的身高,同样的课程,同样的匕首,和他们都同样的相配。


已经是深夜,可是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很微弱的灯光,是为了避免被魔王发现他们在熬夜。

灰羽已经躺进了被窝里。一本看到一半的书翻开在他枕边,他就这么侧躺着继续看下去。床铺的温暖很快滋长了困意,他渐渐开始找不到自己看到了第几行了。他迷蒙着眼睛望了望对面的桌子,永乐还坐在那里低着头看着一本厚书,时不时抬笔写下一点什么东西。

那本厚书灰羽没有看过,因为他向来只挑自己感兴趣的书来看。比起研读厚重的大部头,他更愿意去找魔王陪他练习新学习的法术和咒语。

他怎么这么勤奋。灰羽想。只是这么微弱的灯光,说不定会看坏眼睛的吧。可是灰羽到底没有说出声来,因为他很快就睡着了。


而后来永乐真的配上了眼镜,灰羽为此嘲笑了他很久,却没想到自己也因为姿势不对而看坏了一只眼睛。

单片眼镜的不平衡感戴起来很难受,他甚至考虑过要不要换个侧睡的方向,干脆把另一只眼睛也给看坏掉。可是灰羽到底没有换掉单片眼镜,因为他后来也很少再看书。永乐的度数不断加深时,他已经在练习中把匕首一次又一次地磨得铮亮。


更何况他渐渐地开始讨厌起眼镜来。那时他们已经开始学习不一样的课程,练习不一样的法术,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凑在一起研究遇到的难题。偶尔灰羽会在走廊上遇到抱着一大摞书步履匆忙的永乐,眼神的短暂交错权当相互致意。

穿过镜片投射而来的视线,连这一瞬间的注目都显得毫无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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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来干什么?”永乐问他。

“打一架。”灰羽说, “我把你的宝贝标本又毁了一次,你难道就无所谓?”

“无所谓。”永乐回答。

灰羽吃了一惊,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他脸上现出了一瞬的迷茫,但是还是在永乐慢慢地摸出了匕首的时候笑了起来。

“没有生锈呢。”他望着永乐手里那柄和他的一模一样的匕首说。话音未落,他就朝永乐疾冲了过去。


接连不断的炸裂声和撞击声在混乱不堪的塔楼里响成一片。永乐握着匕首的动作有些生疏,几乎完全只是在抵挡灰羽连续不断的攻击,玻璃碎片和花瓣残骸被气流不断卷起,在半空中纷扬滚动,锐利的边沿在他们的脸上划出了细微的伤口。

魔王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台下面,歪着头靠在墙角,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打个不停,时不时放出护罩挡落朝自己飞来的杂物和碎片。

“被你们杀了可不行。”他自言自语,“我毕竟也是魔王,能杀死我可只有人类的勇者。”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露出了些笑意,又几不可闻地叹了叹气。

“确实太漫长了。不找点乐趣的话可真是漫长得令人厌倦。”


塔楼中的混战声戛然而止,魔王抬头看去,发现永乐的武器已经被灰羽夺到手中。永乐被灰羽压制在混乱一片的地板上,大概是碎落的利物扎入了他的背后,他被匕首抵着咽喉而微微抬起的脸上有些痛苦地蹙着眉。

“剪刀用多了,连刀子都不会用了?”灰羽笑着问。他的膝盖狠狠地制住了永乐的手臂,永乐只能一动不动地被迫抬头看着他。

是和多年前一样的浅棕色瞳仁,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浅淡目光。

“你看着它们的时候可不是这种眼神。”灰羽问他,“看着你想要给予它们永生的可怜东西,被捣碎成这一地泥泞是怎样的感觉?”

“永生?”永乐像是没听懂他在什么,“在我把它们剪下来的时候它们就已经死了。”

灰羽的笑僵在了脸上。他想自己大概真的永远搞不懂永乐在想什么。

“反正都是一样的短促,我只是想帮他们停留在最好的样子。”永乐说,“你毁了它们也无所谓,反正它们本来就应该化作泥泞。”

实在是可笑。灰羽按紧了些,匕首在永乐的皮肤上割出了浅浅的一道血迹。“那你为什么要为他们花费这么多时间?”灰羽问他,“这些花也是,那些看不完的书也是,总是到处乱跑的魔王大人也是。为什么要为他们花费这么多时间啊?”


“果然还是小孩子,”角落里的魔王轻笑着摇头,“整天闹小孩子脾气。”他微微动了动手指,手腕上缠绕多时的锁链便悄无声息地碎裂成不可见的粉末,连一点红痕都没有留下。

他甩甩手径自出了塔楼,往通往人类村庄的传送点的暗道走去。


深夜里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的灯光,不发一言的沉默书写声;花园里隐匿于花丛之中的身影,植物汁液沾染到外袍上的浅绿色痕迹;彻夜通明的会议室,和自己并肩站在魔王身后时总是望向前方的侧脸。

想把花园全部烧光。想把魔王藏进角落。“到底是谁摘走了谁?”灰羽嗤笑着问,“你为他们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就像是你被他们摘走了一样了。”

“时间漫长得令人厌倦。”永乐回答,“我只是想让他们能在我身边停留得久一点。”

灰羽还是笑,“那我呢?我就无所谓吗?”

永乐的手指攀上了灰羽握着匕首的右手,轻巧的力度,仿佛他手中握住的是不堪一折的玫瑰花茎一样。

“你不是一直都在吗。”永乐叹气。

——你就是这样的人。

“我不知道要把你保存在哪一刻。你的每一刻都是很好的。”

——你认定了的东西,就好像永远不会动摇。

灰羽没出声,他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明明我每次把魔王抓走,你都会来。”他突然说。

——你明明也知道我在想什么。

“可我也是会死的。”灰羽嘲笑似地低头看他。“这该怎么办呢?”

——就算是你漫长到要满溢的时间,我也想要多一点的。


“你不是从来不怕死吗?”永乐问。

“不是的。”灰羽朝永乐俯下身去,他的黑发掠过永乐脸上的细微伤口,是针刺般微小又无法忽略的疼痛感。

“我现在也有些怕死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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