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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灰】目光短浅

 / 原作背景

 / CP 永乐X灰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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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短浅

/ BY 复方余甘子


灰羽坐在阶梯教室的后面几排,目不转睛地认真看着讲台,可是其实他根本看不清楚。他手里装模作样地握着钢笔,也只是松松地放在用作笔记的备课本上,完全没有动过。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只能看到一片黑压压的小学生后脑勺不安份地动来动去,像一窝蓬松着绒毛的雏鸟。

身边的同事们也都做出一副认真的样子,虽然坐在灰羽旁边的那个年轻老师已经不停地转笔转了大半节课,还隔几分钟把笔摔出去几次,来来回回地弯腰去捡,又乐此不疲地继续把笔摔出去。

毕竟是科组组长的公开课,不给点面子可不行。教室左侧的落地窗放下了遮光帘,缝隙间透出的阳光渐渐强烈了起来。灰羽最近的视力又下降了一些,不太合适的镜片让他的眼睛变得更加容易酸痛。他垂下眼看了看左手上的腕表,已经快十一点了。

灰羽觉得有点困了。他漫不经心地盯着自己的手表,秒针还在毫无倦意地滴答走着。有课的日子灰羽总会起得很早,今天也不例外。昨晚习惯性地很晚才睡,要是平时的话,大概这个时间才刚在床上醒来吧。

“中午想吃什么?”他仿佛能听到永乐惯常的问句在自己耳边响起。

“随便吧。”灰羽总是这样回答。

永乐不会再问下去。他们各自起床洗漱,永乐的速度永远都比他快一点。戴着眼镜的棕发青年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看着灰羽一边扣袖扣一边走出来,就站起来开门,手里的钥匙发出零零啷啷的声响。

现在他起床了没有呢。灰羽想着,握着手里的钢笔漫无目的地在纸页上画着圈。


好久没有去见永乐了。最近组里的一个同事请了病假,原本课最少的灰羽成了代课老师,一下子变成了每天都有课的状况。灰羽的白天和黑夜泾渭分明,既然忙着上课备课,那些不能见光的工作自然只能放一放,幸而最近也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手表走到了十一点,下课铃声也随之响起。科组组长在讲台上向热烈的掌声鞠躬致谢,学生们抱着书吵闹着出了教室。我也去握个手大概比较好吧?灰羽想着,起身跟在同事们后面往讲台走了过去。

组长的手上还沾着些粉笔灰,带着中年人的厚实和干燥感回握住灰羽的手。灰羽笑着说了几句,心里却在想今天中午要吃什么。


十一点很早,还没有到放学的时间。干脆去食堂好了,现在人也很少。灰羽边走边想,觉得自己的决定很正确。下午后两节有课,留点时间可以回办公室午睡一段时间,还是不要跑太远的好。

食堂里零零散散的没有几个人,灰羽随便挑了一个咖喱饭,端着餐盘找了位置坐下来。勺子伸进酱汁里,把米饭和煮得黏黏糊糊的食材都拌到了一起。热气从被拌开的咖喱里往外冒,意料之外的竟然很香,灰羽有些期待地舀了一勺,刚塞进嘴里就皱起了眉。

好咸。咖喱的咸味和辣味充满了口腔,让灰羽的食欲几近消退。灰羽喜欢甜食,连咖喱饭也偏爱甜咖喱。他是忘记了,只是学校食堂而已,不会照顾到自己的口味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一勺勺地勉强吃着,一边想着下次不出去吃的话就在家做甜咖喱好了。

可是咖喱饭要怎么做来着?

食堂的咖喱有点太辣了,在嘴里点燃的些微疼痛感让灰羽觉得有些烦躁。就在此时他想起来自己根本就不会做饭,记忆里摆在餐桌上的甜口咖喱完全是永乐的手笔。灰羽皱紧了眉,放弃了只被草草吃了几口的咖喱饭,端着餐盘往回收处一放,转身就出了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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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视线一片模糊的灰羽没注意到里面竟然有人。科组组长主动叫了他,扫了眼他手上拎着的巧克力奶和面包,笑着问他,“灰羽老师没有去吃饭?”

“嗯,天气热起来了,没有什么食欲。”灰羽笑笑,“组长还没有吃吗?”

“还没,回来整理点东西。”科组组长指了指自己桌面上刚刚收拾好的一沓资料,“为了这次的公开课准备得有些过分了,不过好在顺利结束了。”他哈哈笑着说,“灰羽老师,下次的公开课你有兴趣吗?”

话题突然转过来,灰羽有些没明白,“您下次的公开课是什么时候?没课的话我当然会去捧场的。”

“不不不,”科组组长摆着手,“是问你有没有兴趣负责下次的公开课。”他好像看出了灰羽并没有这个意向,又补充了句,“教学成果总要展示出来才行啊。”

“我……”灰羽笑笑,“也没有什么教学成果来着。”

“我倒是觉得灰羽老师的教学路子很有特色。”科组组长显然还没有放弃,“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上起课来未免会死板无趣,还要多多向你们这些年轻人学习的。”

“不敢当。”灰羽还是笑,“最近没什么时间准备呢,有兴趣的话我再主动跟您提吧。”他示意了下窗外人渐渐多起来了的校道,“快放学了,组长再不去吃饭就要赶上高峰了哦。”

灰羽表了态,科组组长也不好再勉强。可他还是不死心地补了句,“个人影响力的提升,对以后的发展也是很有好处的。”灰羽还是笑眯眯的,却不接话,科组组长只好揣着软钉子认命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终于空无一人。灰羽收了脸上的笑,抽出吸管插进牛奶盒,又拆开面包的塑封袋。对方确实是好意,只是以后的发展什么的,对他而言根本毫无意义。利乐包上挂着些凝结的水珠,沾湿了灰羽的手指。他的目光落在左手手腕上,安静得过分的办公室里甚至能听到手表秒针滴答走动的声响。

不知何时就会停止。

将近半个月都过着平常的生活,几乎让灰羽产生这就是自己平时的生活的错觉了。他现在穿着普通的白衬衫,规规矩矩地扣好了扣子,看上去只是一个稍显单薄的普通青年罢了。他的办公桌上放着常用的备课本,这个本子昨晚也是这样放在他家里的桌子上,只是旁边的东西不是现在这些笔筒和订书机,而是这所学校里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东西。他还记得这个备课本被他撕去了好几页,因为在桌上摊开的时候不小心沾上了血迹。

不知何时就会停止。他是靠黑夜活下来的人,白昼于他而言实在过于无趣。黑夜诱人又危险,仅仅是看清眼下这一瞬就足以耗尽全力。

黏腻的匕首,破损的肢体。如果知道和他相握的那只手曾经碰过什么东西,科组组长还会说出刚才那些话吗?

大概会马上报警才对。灰羽被自己恶劣的想象逗得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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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和往常一样把学生们带到了室外去上课。灰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上课的了,大概只是因为某天天气很好而起的兴致吧?也说不上为什么就继续下去了,也许是因为每次这样上课的时候学生们都显得更加欢欣雀跃。

已经到了春末,为了迎接夏季的台风,学校里的高大树木都已经被大幅修剪掉了枝叶。被砍掉枝桠的湿润破口暴露在空气中,校园里弥漫着青苹果一般的清新味道。学生们不成调地练习着歌谣,灰羽握着乐谱坐在草坪上,午后的阳光暖得他有些走神。他想着明明都是伤口,为什么草木的是这样的味道,人类的却是那样的味道呢?

永乐的家里总是弥漫着的,那样的,血液的味道。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是每次走进永乐的地下室时,灰羽还是会因为其中填满的血腥味小小地吃一惊。浓烈的,潮湿的,混杂着药剂的味道。可是他总是不厌其烦地走到那个地下室去,因为永乐总是在那里,那个寡言少语的、总是注目于他的手术台的青年,总是让灰羽忍不住想要让他抬起头来多看自己一眼。特别是在那个地下室,永乐望过来的眼睛似乎也被血液的湿气浸润了,亮亮地闪着光,让灰羽忍不住想要再多看一眼。

为什么呢,好像总是他朝永乐走过去。那个人明明总是说着要把自己做成标本,可是根本就没有想过伸手抓住他吧?

之前也是。永乐唯一一次到学校来找他,是因为灰羽给他打了电话,让他帮忙把那个装满奇怪用具的箱子带过来。

现在也是。明明已经半个月没有见面,但永乐却从来没有联系过他。灰羽简直觉得有些气恼了,实际上这阵气恼的感觉从中午那份不顺心的咖喱饭开始就一直无法消除。灰羽的手机就在他的裤兜里,灰羽知道通讯录里有永乐的电话,只要把手机拿出来,按下那个列表里的名字——

可是他不愿意。


已经是最后一节课,最后练习了一遍新学的歌曲,灰羽便提前下了课,学生们仿佛中了大奖一般欢呼着放了学。现在大部分班级还没有下课,校道上没有几个人。灰羽一个人在草坪上坐了一会儿,把手机从裤兜里掏了出来,又拿着手机在草坪上呆呆坐了一会儿。

教学楼上好像开了锅似的突然喧闹起来,下课铃声把灰羽唤回了神。算了,灰羽心想,反正每次都是这样的。他解锁了屏幕,打算给永乐打个电话。可是他还没有点进通讯录,手机界面突然切换成了来电中。

灰羽有些始料不及,他愣了两秒钟才接了电话,话筒里传出来永乐的声音。

“下课了吗?”电话那头的人说。

“……刚刚。”

“待会还有事吗?”

“……教学组有例会。”

“那我去学校等你。”

灰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像短路了。他竟然没有对永乐说出什么戏弄嘲讽的话,反而是应了声“好”。

他以为永乐接下来要说晚上有什么突如其来的工作需要他配合,结果永乐却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留下灰羽一个人难以置信地把通话记录看了好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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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会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暗得差不多了,学校里的人也走了个干净。灰羽往短信上说的教室走过去,刚到门口就看到永乐模糊的身影坐在窗边的座位上等他,教室里除了他没有一个人。

灰羽悄无声息地走进去,永乐听到声响回头的时候正看到灰羽重重地坐到了他前面的位子上。灰羽转过头笑着看他,“医生?”

教室里没有开灯,夕阳的光线从透明的窗玻璃泄入,映亮了灰羽的侧脸,将他平日稍显苍白的面色也染上了暖意。眉目清秀的青年眼角噙着惯常的笑意,挑衅似的眨了眨眼睛。

永乐没有动,下一秒青年微凉的手挽住了他的后颈,灰羽凑过来贴上了他的嘴角。他捉住灰羽支撑在桌子上的手腕,不甘示弱地回吻过去。灰羽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透不过气似的在永乐嘴上咬了一口,永乐吃痛地松开时,又被灰羽在伤口处轻轻舔了一下。

他握着灰羽手腕的手指紧了紧。灰羽的脸凑得很近,声音轻得像喘息,和呼吸一起扫到永乐的脸颊上让人发痒。“医生。”灰羽又叫他。他的手从永乐的领口滑过去,不动声色地解开了对方衬衫的第一颗纽扣。灰羽的眼睛仿佛浸润了薄薄的水雾,亮亮地闪着光,让永乐忍不住想要把他更拉近一点。

“你……想在这里?”永乐问他。永乐的手抓得很紧,灰羽笑出了声。

“想什么呢。”灰羽收回手,有些得意地看着永乐的喉结在松开的领口下不甘地滑动了下。“这里可是孩子们的教室。作为老师这点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他笑嘻嘻地坐回去,又问永乐,“来找我做什么?”

永乐低着头看他。即使现在是在学校里,他也总是忘记对方真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学老师。他曾经忍不住问过灰羽,怎么会想到去当音乐老师?

“我的声音很好听啊。”灰羽理所当然地回答,“当音乐老师不是很合适吗?能利用的东西就该去用,不当音乐老师才是很浪费吧?”

灰羽的声音很好听这一点永乐倒是无法反驳。他伸手扣着自己的衬衫扣子,“晚上想吃什么?”他问。

灰羽愣了下,“吃饭?”

“不然呢?”永乐好像觉得他的反应很奇怪似的,“已经不早了吧。”

“……”灰羽转过身去,撑着下巴望向窗外。“随便吧。”他说。外面的夕阳已经沉没了一大半,橘色和紫色的艳丽色泽铺满了整片天空。

永乐没再问下去。他伸手开了窗户,微风从窗口吹进来,灰羽闻到了青苹果的味道。

“午饭吃了咖喱?”永乐轻声问。

灰羽一惊,“我漱口了啊。”

他听见永乐竟然轻轻笑了一声。“你袖子上沾到了。”永乐说,“咖喱的颜色。估计会很难洗吧。”

“那干脆扔掉就好了。”灰羽漫不经心地说,“反正平时沾了血也是扔掉的。”

“随随便便就能扔掉啊。”永乐说。他望着灰羽的背影,觉得他的衬衫白得让他难以忍受。学校里的灰羽和在他房子里的灰羽好像是两个人,他倒更想让灰羽变得脏一点,不要像现在这样显得平静又普通,好像随时都能抽身而去。

灰羽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便也坐着不动。


夕阳渐渐地落下去了。灰羽望着透明的窗玻璃,窗外的景色在他眼里模糊一片,他只能看到永乐的脸倒映在玻璃上,视线却并没有和他一样望向窗外而是望着他的背影。灰羽很想笑,玻璃外五彩斑斓的颜色已经敛去了,太阳的余光一消失,夜色便迅速地浸染了整片天空。

“真美。”灰羽望着窗外说。

“落日?”永乐问。

“不是。”灰羽贪恋地伸出手指,触碰到冰凉的玻璃里的无边夜色,也触碰到倒影里永乐模糊不清的双眼。“是黑夜。”

永乐忍不住伸手覆上了他的脊背,而灰羽没有挣开。他想自己确实捉住了他了。他明白自己是在黑夜存活的人,而灰羽亦是如此。黑夜诱人又危险,仅仅是看清近在咫尺的对方就足以耗尽全力,没有余力抽身而去。

即使不知何时就会停止,也只要此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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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给 @森总我爱你啊 的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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